運動生理週訊(第157期)
洛城探師記(February.03.2004)
林正常
農曆過年期間，前赴紐約探望兒媳文中、如萍之回程，來到美國西岸大城洛杉磯。在三天兩夜的洛杉磯停留期間，探望了令人懷念的體育界長者吳文忠老師，此行，真是了結了多年來的心願。去年五月，本來預定要在舊金山美國運動醫學會年會參加之便探望吳老師，奈因急性呼吸道症候群，遺憾無法成行赴美。
此番臨行前，我真不知道屆九三高齡的吳老師究竟會是什麼的一個樣子。與吳老師女兒電話中，我只知道他已不方便接電話，她要我早上探望，否則不一定會進得了門。我想像吳老師是住在老人公寓中，公寓肯定是高樓，而且門院深鎖，閒雜人難於接近。
在洛杉磯我與麗華住在一華人報社主編歐陽先生家，女主人是麗華台南女中同班同學。真巧，吳老師的家就背對著這一對華人夫婦的家。這一位主編，一聽說我們要看的人是吳文忠，他說他曾擁有過一本吳老師的書，對吳老師這個人有印象。
由一位六十出頭的梁先生開門，就在九點一刻左右，我與麗華見到了慈祥的吳老師，他就迎面的坐在客廳的角落。我們一進門，梁先生用力的說出：「吳老師學生林正常跟蔡麗華來看你了」。我的第一印象是他老人家縱使有點重聽，精神還很好。他的回應是：「喔，是Normal」。他接著要梁先生好茶待客。
在一個多小時的用力談話中，他還說出：「是明尼蘇達的博士」、「只做事，不講話」、「讓我想起當訓導長與系主任時，我們在溝通的情景」、「真高興，好高興」等等。吳老師還手捧著麗華給他看的台北民族舞團的DM，他端詳了一陣子，說「創新」。吳老師說：「是天生的一對，都很努力」。當我跟他說，我在師大體育學系設置了「吳文忠教授勤奮獎學金」。他聽了非常高興，面帶笑容，連說謝謝。
從梁先生口中，得知目前吳老師有點尿失禁，還有常要用藥丸通便。我與吳老師一起時，我們的手大部分時間都是握在一起的。吳老師的手指現已變形，他說：「什麼都不能做了，也無法開門」。由於他的假牙沒裝著，因此說起話來聲音有點尖。不過，我直覺他的健康還很好。真是吉人天助，讓他還相當的硬郎，尤其腦筋還很清楚。麗華佩服吳老師的身體，說她父母親才八十歲，就躺在床上連話都不能說了。
還有一件巧事是歐陽先生與梁先生是台南一中的校友。兩人在一起還回憶起當初在學時的一些師長。梁先生說當時台南一中在考試時，都是採取榮譽制，老師出完題目人就走了，學生自己寫。交談中，他們對四十幾年前的老師們，這個長，那個短，那一個很厲害，還有誰聽說後來被抓走……等等。
在與吳老師交談時，吳老師要我回台灣，代他向大家問好，他很懷念大家。麗華還問他要對台灣體育界說些什麼，他說「大家一起為體育，更努力，更進步，要合作」。在吳老師家，我一直相當的感觸，恐怕當年的吳老師，現在的系上學生大家都不認識了，他的書恐怕他的門生也都不會拿來當教科用書了。畢竟那些書都是太久遠了。
吳老師年代，體育事業可說方興未艾在發展與受重視中。曾幾何時，現在的體育學科過度分化，學者們都想在自己的分科領域中，佔一席地位，大家忘記整合，一起為體育奉獻。
和吳老師一樣的，師生見面激起了多少回憶。在吳老師宿舍庭院中，興高采烈的大談抗戰時他與中國籃球隊訪問東南亞的風光場面之神情，清晰映在我的腦海；當吳老師助教時，吳老師為了稍微遲到，抱著書本往師大舊圖書館後方地下教室，我尾隨在後奔馳的情景；九零年亞運科學會議時，慫恿吳老師排除身體不適等障礙，一起帶團前赴北京參加亞科學術會議並探望家人的往事也歷歷在目。
今天讓我想起，吳老師鼓勵我翻譯日本豬詞道夫所著「運動醫學」，又幫我交涉在正中書局出版，如此提攜後進的胸懷。我翻譯完「運動員的醫學」之後，吳老師幫我交涉在商務印書館出版為人人文庫之叢書。這些都是在我剛大學畢業初出茅廬的兩三年的事。或許就因為這樣，寫書與出書就成為我終生的志業。吳老師雖然學科專屬人文，對於自然科學的每一個科目，他都相當的鼓勵，甚至關愛有加，不分彼此。在他心裡，每一體育的學科都重要，對體育的貢獻都是一樣的。在他心目中，體育的發展勝於一切。
此一洛杉磯之行，看到心中的偶像師長吳老師雖然年居九三，還是精神奕奕，對他心繫體育事業，我心中無限感慨，感嘆歲月之無情，人再偉大，終竟無法避開衰老的一天。慨嘆之餘，欣喜助人者得天助，尚神情安祥，得享天年，此時此刻，衷心期盼吳老師能如牆上畫中的千年鶴，久久遠遠，永保安康，並期待師生再見面的一天早日到來。(2004/1/28)
